只為那朵云

和大樹不熟悉，讀他《因?yàn)槟嵌湓啤分械脑姼�，倒以為是熟悉不過的人。大樹的詩引發(fā)我許多共鳴，讓我在美的流連里，感受到了美的美好。二美疊加，是真的美好了。

講句真話，好久不讀詩了，盡管自己寫詩。不過《因?yàn)槟嵌湓啤肺沂钦J(rèn)真讀完了，是和《本草綱目》交替讀的。讀一會《本草綱目》，再讀《因?yàn)槟嵌湓啤�，很有些意味。《本草綱目》有藥香，而《因?yàn)槟嵌湓啤分械脑娪星逑�，清是水，是花，是草，是樹，是季�?jié)……因而清香就奇特，就有一聞再聞的必要和沖動。《因?yàn)槟嵌湓啤防锏脑�，大多是從心里流出來的，不做作，不故作高深，不板起美孔，不�?qiáng)作笑臉，更不陡著嗓門喊，也不無病呻吟，寫意、表白、抒情，大多一氣呵成，妥妥的是一幅畫，是一幀筆走龍蛇的書卷。

大樹的詩有特質(zhì)，辨識度高，在如今的詩壇算得上是一股清流。《因?yàn)槟嵌湓啤防锏脑?ldquo;簡約而不簡單”。“比長在樹上的更美/它們終于自己/站在了地上”落葉落而站起，因?yàn)橥恋兀�因�(yàn)橐环萸閼�，詩人寫的何止是落葉，是一種抉擇，更是一種痛感，痛而快之，非站立不可。“太陽沒去處/悄悄跟著/一起回家”，多溫暖的句子，夜晚的家也是暖和的，不暖和也不行。簡約是種美，簡約中生發(fā)詩意，是每一個詩人所追求的。《因?yàn)槟嵌湓啤防锏脑?ldquo;淺顯而不淺薄”，詩人似乎一直在追求淺顯的獨(dú)白，似是寫給自己心跳的，卻將詩意傳得淋漓盡致。“向上的杯子已空/好時光/都溜到隔壁的杯子里”，是沙漏的運(yùn)行，更是時光的走動，“伸手，攔一束光/光便走進(jìn)/你的思想”，潛行的詩意的厚重，是詩情的穿透力。如果還不夠，“我是一陣晨風(fēng)/悄悄飛來/帶走所有顏色”，包容的純粹，閱盡了人世間的一切，時光便是一切。

淺顯是形式，而淺顯平臺的背后，是一個有情有意詩人揮動的紗巾，拂抹淚水，也拂動起清風(fēng)�！兑�?yàn)槟嵌湓啤防锏脑?ldquo;直白而不失哲理”，直白似是詩歌的大忌，而直白往往通達(dá)的是哲理的妙境。大樹在“直白”的框架中，裝點(diǎn)了萋萋綠色，讓直白成為神秘的綠地。“花開了，向世界發(fā)一個藏不住的宣告/先在碧綠稠密的高枝頭竄幾把火”，這宣告是詩性的，也是哲理的，“無花的日子里/葉子就是花”，來得更直接，“只做一片綠葉/一輩子守著一個枝頭”，詩人癡情，“最好聽的歌/其實(shí)就是一個人的心跳”，竹筒倒豆子，一下子全傾瀉了的，而這傾瀉淹沒了我們，誰能不被打動，不去作理性的思考。

獨(dú)白似直指內(nèi)核，是詩歌的妙境，直抒胸臆，轉(zhuǎn)而理性細(xì)膩，詩的表情從而格外生動，笑意和流淚都能打動人。

詩人多有孩子的一面，大樹的《只為那朵云》中不少詩充滿了童趣，“順著問號的彎/走向嘆號的桿兒/走過的是萬水千山”，如此好奇是孩子的，也是成年人的，而這童真一定是來自孩子的。“喜鵲喜鵲/等等我/等等我/聽我言/你的家在這邊”，實(shí)足的動感來自童心、童真。童心、童真是詩。我孫子上上說：“爺爺，小鳥要有寶寶了/它們剛剛親嘴了。”我就以為是詩，很好的詩。

陸陸續(xù)續(xù)讀大樹的詩，同時還一張張欣賞書中的攝影作品，一詩歌一鏡像，一鏡像一首詩，相輔相承，相互表達(dá)，相互致意，相互升華，詩意便一而再地盎然。詩好，攝影作品也好，我就自問，大樹詩集中的詩歌和鏡像誰先誰后?不得答案，胡亂猜測是心生成的，無先后。

讀完了《因?yàn)槟嵌湓啤�，再翻《本草綱目》，適讀到“牡丹”辭條，時珍曰：牡丹以色丹者為上，雖結(jié)子而根上生苗，故謂之牡丹。時珍還說：赤花者利，白花者補(bǔ)，人亦罕悟，宜分別之。我拍案，好詩，好詩。牡丹是好詩，《本草綱目》是好的史詩。

“山無言/守著一座山/等白云”，大樹也無言，仰視天空，等白云。只為那朵云，云下是陰涼，是雨滴，是花朵，是收獲，是江河，是大地，更是詩意的流淌。張建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