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，人間清寒，花草凋零，樹木亦有冬之風(fēng)韻。北風(fēng)凜凜，氣溫驟降，人們穿上棉衣，戴上圍巾、帽子和手套，輕便的身材變得臃腫，如果再佩上口罩，迎面而來，即便是熟人也很難認(rèn)清。樹木也是一樣。這些大地上站立的生靈，雖然依舊靜默，低頭不言不語，卻反應(yīng)迅速，只消短短的幾日工夫，便悄悄換了冬裝。兀自佇立著，守候著一個肅殺冷酷的季節(jié)。冬日烏桕，葉紅似火，桕子如星。小城的沿河公園里，植有數(shù)棵烏桕。清晨，我踩著枯草上的霜花，去看它們。這些烏桕，體型不算高大，卻枝繁葉茂，經(jīng)霜的葉子紅著臉膛，似微醺的鄉(xiāng)野漢子。那些桕子，爆裂出樹莢，一粒粒，白白的，掛在枝頭上，仿佛遠方伊人晶瑩潔白的牙齒。
幼時，喜歡取桕子玩耍。竹筷子，劈開，桕子置于中間，用力按下，子彈嗖然射出。那一頭的“敵軍”小伙伴，便一陣抱頭鼠竄。桕子子彈，沿著歲月的彈道軌跡，輕輕飛翔在懵懂清澈的童年時光里。報恩寺的銀杏，必須要看的。壽州古城，楚國故都，挺小，卻處處古意。東街巷里報恩寺中的兩株老銀杏，植于唐貞觀年間，已然是兩位一千三百多歲的老人。樹干粗壯，可數(shù)人環(huán)抱，塊塊樹皮，黢黑斑駁。老枝上，黃蝶飛舞，片片金黃的銀杏葉，宛如古老的經(jīng)卷，千年的如水時光，于風(fēng)中紛紛揚揚。
下班的路上，偶遇串串“葡萄”。近前細看，啞然失笑，凜冽冬日，哪有什么葡萄，乃是女貞子�！侗静菥V目》載：“凌冬青翠，有貞守之操，故以貞女狀之。”此木負霜蔥翠，皚皚冬日，亦可枝柯凌風(fēng)傲雪，的確是樹中之貞女。猴樟，端莊秀麗，郁郁蔥蔥地站立于小城的行道兩旁。這個名字，我至今不得其解。想來，那些枝柯里密密麻麻的果子，烏黑小巧，粒粒圓潤，正如猴子頑皮的眼睛亂擠眼呢。這種樹，四季常青，不懼冬雪，有冬天君子之風(fēng)骨。
無患子，詩意的名字。冬日，經(jīng)過一棵無患子樹，狹長的葉子變黃，跌落，樹下一地金黃。仰望枝頭，顆顆無患子金黃瑩潤，盡顯冬日的豐碩。無患子，道家曰鬼見愁，佛家稱菩提子。一種有思想的樹，在這個冬日，當(dāng)適于細賞玩味，認(rèn)真品讀。杉樹，我喜歡看的樹木。作為古老的物種，杉樹高大而挺直，沒有一棵彎曲的。駕車下鄉(xiāng)，邂逅兩行杉樹，俊秀挺拔直插藍天。葉子半青半黃，冬日斜陽，水墨丹青的寥寥勾勒，呈現(xiàn)出疏疏朗朗的唯美意境。
冬天的樹，刪繁就簡，不蔓不枝，是一種品格，亦是一種智慧。寒冬來臨，褪去一樹繁華，回歸自然簡約，保持水分和養(yǎng)料。一冬的貯存，低調(diào)的蟄伏，只為下一個春天的抵達。人的一生，不過是一棵行走的樹。清閑冬日，去探望一棵樹吧，斑斑駁駁的光影里，你會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。
壽縣 馬從春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