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世紀90年代中期,我在外地求學,我們宿舍9個女生,沒有一人有收音機的,錄音機更沒有了,休息日大家結伴外出逛游,有時心血來潮也一起去看通宵電影。但到了冬天,室外寒氣逼人,我們宿舍姐妹也開始藏冬了,都窩在宿舍看書或聊天打發(fā)時間。
宿舍老二在那年冬天戀愛了,買了毛線給男友織毛衣,老二說她織毛活是童子功,哼,誰小時候沒玩過毛衣針呢,我小學二年級就會織正反針,五年級就會加減針了。于是也買來毛線跟老二學織毛衣。
被愛情沖昏頭腦的老二,白天晚上見縫插針,晚十點半宿舍熄燈鈴響了后,宿舍燈熄了,但走廊上亮著燈,老二便搬著馬扎坐走廊里織。老二加班加點地織,一天能織二兩多線,一件毛衣一周時間就織完了。我們一看成果,饞得眼珠子都快掉毛衣上了,再看看自己的毛衣,毛衣邊還沒織完呢。攀比心遂起,大家也學老二,見縫插針,將毛活帶進了教室,課間時間也趕緊織幾針,甚至有時在課堂上,也忙著干私活兒,毛衣針掉地上被老師發(fā)現(xiàn)的事兒也頻有發(fā)生。
織上癮了,晚上還翹晚自習躲宿舍織毛衣呢,害得班長在宿舍樓下喊我們?nèi)ソ淌。管他呢,裝聾作啞就是啦,反正女生宿舍男生進不來,輔導員也不例外。就這樣緊著忙活,一天我才織一兩線,而且織錯的花兒也不舍得拆了重織,一拆,一天時間又白費了。我想好了,織錯的地方到時候想辦法彌補,我有件舊毛衣上面有不少毛球球,到時摘個毛球球縫在織錯的地方,沒人看得出。欲速則不達,我那件毛衣剛織到分針處,我算了一下,舊毛衣上的毛球球已經(jīng)用完,錯了十幾處了,無球遮擋,毛衣是不能再織錯了,但就我那織功,即便錯了也只好將錯就錯了。
我用兩副循環(huán)針串起來一看,哎媽呀,也太肥了,本想織一件給自己穿的,沒想到這毛衣一百公斤的大胖子穿正合適。急問老二,咋弄得,我這都是一步一步聽你指揮加針減針的。老二支支吾吾地說,手松手緊,針細針粗,毛線粗細也不同,織出來當然不同了。這老二,八成老惦記著她的小男友了,對我們這些初級織女的問話有一搭無一搭的瞎指揮。
老二勸我拆了重織,我才不舍得呢,我拗脾氣上來,非織完不可,若半途而廢,肯定影響“織”勢。就這樣,歷經(jīng)數(shù)日奮織,毛衣終于鮮出爐了,想了一圈兒,家里誰也穿不了,實在太肥了,只好收起來當紀念品。
寒假回家老媽幫我收拾行李,從行李箱里翻出我織的毛衣,笑得直不起腰,老爸看到說這毛衣他穿合適,老爸套了棉襖穿,還有點兒肥,但他偏說既舒服又暖和,穿上就不脫了。
我不好意思地說,這是我第一次織毛衣,織得又肥又大,還織錯了好幾個地方,我爸說,那怕啥,愛因斯坦還做過三只糟糕的小板凳呢,這是你的第一次織毛衣,織成這樣不錯了。
那年,我爸穿著我織的那件肥款毛衣過了春節(jié),節(jié)后親朋好友來訪,我爸逢人便說,這是我女兒的第一“織”小板凳,剛學著織毛衣就想著給我織一件,孩子大了,懂事了。
我嗔怪我爸,您凈給我“亮”丑。我爸笑,若織得板板正正,我說這是你的第一織,外人或許還不信呢。
那件毛衣,是我送爸的第一件禮物,他高興了很多年。
咳,幸虧我織肥了,若當初“織”錯就改,我的第一“織”肯定送給自己了,我爸還不知道排到第幾“織”呢。
山東淄博 馬海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