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,一定要回一趟老家,這是我和油菜花的一個約定。辛棄疾說,春在溪頭薺菜花;我說,春在田里油菜花。
走在老家的田埂上,看看裊裊的炊煙,摸摸田邊的油菜花,聽聽蛙鼓蟲鳴,這里是迥乎城市的另一個世界:天高地闊,白云如絮;金色盈野,碧綠錯雜。
在油菜花盛開的季節(jié)里,我搬一把椅子坐在門前,看見一席金色的大地毯向我鋪來,這地毯像從天邊鋪來,鋪天蓋地,直放到我的面前,像要邀請我去走金地毯似的。課堂上,我給學(xué)生播放的“朵朵金花嬌艷艷,層層碧葉嫩柔柔”的詩句圖片,頃刻間,幻化成了眼前真實的美景。我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。我娘說過一個故事。很久以前,英俊少年阿魯住在山里,以砍柴為生。在村邊,他常常都能見到一個美麗的少女在河里浣紗。一天,阿魯砍柴歸來,忽見少女跌落河中。阿魯不顧一切地跳入急流中,將少女救起。少女要以身相許來感謝這少年郎。少年郎怕少女在山里吃苦受累,婉言拒絕。原來,這個少女是天宮的仙女。仙女便把天上的星星帶下人間,讓阿魯把星星種在土里,告訴他等到來年地里會開滿小黃花,你就能過上了快樂富足生活。第二年春天,一大早阿魯準備像往常一樣到大山里去砍柴。他剛一出門便被漫山遍野的小黃花驚住了,太美了!這些小黃花便是油菜花。全村人從此都過上了富裕的生活。
油菜花是有智慧的。冬天的油菜,還是一棵萎頭耷腦的菜,匍匐在土旮旯里,冰冷的霜雪打壓著它,寒冷的風雨欺凌它,它乖乖地貼著泥土蜷縮著,灰頭土臉,默不作聲。寒冬里,一壟壟油菜畦,放眼望去,綠色只是星星點點,顯得那樣的弱不禁風,沒精打采。這些不起眼的綠色卑微待著,低調(diào)含蓄,靜候春光。它們在韜光養(yǎng)晦,蓄勢待發(fā)。自然法則告訴它們:再大的本事也斗不過天,斗不過地,必須忍耐,必須伺機而動,這是生存需要的機智。人們只知道夸贊“梅花香自苦寒來”,其實,油菜花又何嘗不是從天寒地凍中走過來的呢?
油菜花是有夢想的。過了年,春回大地,泥土溫暖起來,霜雪化為了春水,土地開始松軟,土地喚醒了油菜苗兒,春雨也淅淅瀝瀝湊熱鬧。喚醒的油菜苗從泥土里爬起來,伸腰踢腿,抖擻精神,汲取營養(yǎng),補充能量;太陽溫情脈脈,貼著油菜的臉兒,喁喁情話,撫摸它每一寸肌膚;蜂兒蝶兒趕趟兒,嗡嗡地鬧著,鼓勵油菜苗向上向上。小油菜苗像得到詔令一樣,開始瘋長,就像個青春期的小姑娘,一眨眼,就出落成了楚楚動人的大姑娘。春節(jié)剛剛起苔的油菜,不經(jīng)意,這金燦燦的花姑娘已擁到了我胸前,亭亭玉立,馥郁芬芳,真如故事里的仙女一樣儀態(tài)萬方。
春風給它送來了花語:姿容清麗厭奢華,淡淡平平不自夸。
安徽合肥 孫先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