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應好友相邀,我偕夫人在北京拜訪了久聞大名卻從未謀面的著名作家野莽先生。他居住的是三層樓的小別墅,前后均有庭院,后院種菜,前院栽竹,日光映照,竹影婆娑,別墅故曰 “竹影居”。
野莽先生祖籍湖北竹溪。湖北古時屬楚,他從漢代劉向《九嘆》中的 “遵野莽以呼風兮,步從容于山廋 ”句里,擇 “野莽”二字作為筆名。他寫小說、散文、詩歌 ……文學各體幾乎無所不涉,自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,先后有七十余部、一千多萬字的作品發(fā)表和出版,部分作品被翻譯成英、法、日、俄等多種文字。我讀過他的一些文章,主要是隨筆雜文居多,字句犀利,特別老辣,讀后能讓人臉紅出汗。見到中等身材、穿著潔凈、雙目炯炯有神的野莽先生,確如我未見面前的想象,要說有點意外,那就是他看起來只有50來歲,其實他卻是60多歲的人了。
野莽先生把我們引入家門,略事寒暄之后,便在一樓客廳沏好茶水,然后招呼我們坐下,喝茶聊天。他性格率真,開朗健談,思路清晰,條理分明。得知我們來自金融單位,他說他以前也在家鄉(xiāng)的人民銀行工作過,那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,還沒分開的銀行系統(tǒng)只有人民銀行一家。他十多歲時就開始寫小說,并且在當?shù)匦∮忻麣。工作后,由于癡迷寫作,曾被某些領(lǐng)導批評“不務正業(yè)”,也曾遭到某些同事的嫉妒和傷害。但是他說,這些都擋不住他喜歡的事情,沒人支持,他自己支持自己。
野莽先生在銀行工作并不久,大約只有兩年多,調(diào)到縣文化局所屬的文化館創(chuàng)作組,多了一點從事文學創(chuàng)作的時間。以后又到地市文聯(lián)、省作協(xié)文學院,基本上成了專業(yè)作家。1985年,時任武漢大學校長的劉道玉先生推行教育改革,首創(chuàng)作家插班生制。野莽先生報名參考,以他在全國文學刊物發(fā)表的大量作品,被武漢大學錄取,并且名列前茅,畢業(yè)后被分配到文化部所屬的《中國文學》雜志社工作, 由作家轉(zhuǎn)業(yè)做了編輯。
提起當年在全國高校率先開展教育改革的武大校長劉道玉先生,野莽先生說他有無數(shù)的話說。他用兩年多的時間,寫出了長篇傳記《劉道玉傳》,以上下冊、八十章、七十萬字的精彩長卷,為他恩師的八十壽辰獻上了一份特殊的厚禮。說到當今文壇,重要作家和作品以及重要的文學獎,野莽先生一方面如數(shù)家珍,一方面也談了自己獨到的見解,聽來讓人耳目一新。
我們要求參觀野莽先生的書房,他爽快答應,立刻領(lǐng)著我們上到三樓。他的書房由二十四個古色古香的高大書柜組成兩方墻壁,頂天立地,無比氣派,名字成心與小院的竹影居相配,叫蘸溪坊,意思是蘸著家鄉(xiāng)竹溪的水寫文章,由此可知他思念家鄉(xiāng)的心情。書柜里羅列滿了中國古代和西方的文學名著,也有哲學和心理學,他自己的著作占了書柜的一格,而他朋友送他的著作占了一柜。他看出我們想要他簽名贈書,只是不好開口,竟然主動說:“喜歡的,盡管拿,有些已經(jīng)不多了,還有一些是朋友從網(wǎng)上買回來寄給我的。”我們大喜,一人拿了三四本,請他簽上名字。隨后我們在書房合影,留下一個難得的紀念。
野莽先生簽完書,還取出一枚印章,蘸了印泥,蓋在每本書上他的名字下面,一邊蓋一邊炫耀:“字是黑的,印泥是紅的,蓋個章子好看,我的章子是齊白石的關(guān)門弟子給刻的。”
野莽先生的三層小樓每一層都掛著一些書畫,汪曾祺的,憶明珠的,賈平凹的,聶鑫森的,等等。我們從他的蘸溪坊出來,在三層的樓梯邊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塊鑲嵌在木框和玻璃里的兩字匾,略一停頓,他就指著它說,這是汪曾祺先生寫的,寫完的第二年,老爺子就去世了。我認出那是“制怒 ”二字,問是何意?野莽先生說:“老爺子在世時說我脾氣大,題這兩個字贈我,是叮囑我不要輕易發(fā)火。”
我是看過電影《林則徐》的,記得里面有個故事,片子里的主人公性情急躁 , 為了克己,請人寫了“制怒”兩字,懸掛在中堂聊以自警。我想著如今讓人生氣發(fā)怒的事情太多了,既然老爺子這樣勸他,野莽先生想發(fā)怒時就制一制吧。
安徽合肥 劉學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