斑鳩與我是鄰居,很多年前,我曾向讀者介紹過這位鄰居。那篇文章,是在潛山路的單位宿舍里寫的,后來搬遷過三次,從安居苑,到濱湖明珠,再到西山林語,斑鳩一直與我為鄰。倒不是潛山路的老鄰居隨我們一同喬遷,而是每到一處,總有斑鳩不離前后,陪伴晨昏,朝朝見其影,暮暮聞其聲。
我與斑鳩的淵源,說來話長。我本鄉(xiāng)下人,對花鳥的喜好,與舊時文人有天壤之別。田家少閑月,花鳥慰苦辛。外公對我說:花是友,鳥為鄰,這是天賜莊稼人的福分,你要一生珍惜。而故鄉(xiāng)六安東鄉(xiāng)那一帶,最常見的鳥,不是喜鵲,不是麻雀,不是白鷺,是斑鳩。斑鳩雖然在樹林中、麥地里做窩,卻總是圍著人轉(zhuǎn)。阿婆撒把稻子喂雞,斑鳩會大大方方飛下來分享,時間一久,我也能分辨出進(jìn)院啄食的斑鳩,住在哪片林子里,甚至清楚哪幾只斑鳩,是一家子的。后來進(jìn)了城,我把家鄉(xiāng)的諸多品物,都貼上一個“鄉(xiāng)”字,比如我將六安瓜片,叫作“鄉(xiāng)茶”,自然也把斑鳩,叫作“鄉(xiāng)鳥”。合肥與六安東鄉(xiāng)毗鄰,我深信,現(xiàn)今日日所見的斑鳩,與家山的斑鳩,來自同一家族。
潛山路單位宿舍,原本有個大院子,栽了些喬木與灌木,先是麻雀跳躍其間,后來就有了斑鳩,斑鳩不在那兒為家,只作休息之所,在枝上休憩的斑鳩,或整理羽毛,或相互應(yīng)和,如此一年又一年,秋月春風(fēng)等閑度。安居苑的家,有個露臺,十幾平方米,是斑鳩聚會的好去處,有時三五只,有時十來只,一邊咕咕地叫著,一邊點(diǎn)頭致禮,興之所極,還扇動翅膀,熙熙而樂矣。濱湖明珠東邊是一條小河,小區(qū)內(nèi)紅樓綠樹,落日氣清,脫巾獨(dú)步,時聞鳥聲。這鳥聲常因季節(jié)不同而異,然而這個合唱團(tuán)里,唯一不變的角色是斑鳩,即使寒冬,雪地上腳印,最多的也是斑鳩,至于盛夏,孫子在室內(nèi)做作業(yè),窗外時不時飄來低沉的咕咕聲,像是在鼓勁,這會讓孫子心境大好,精神抖擻地在書山學(xué)海間沖浪。西山林語算是大蜀山一隅,樹更繁茂,鳥亦繁多,但這里的主角,仍舊是斑鳩。斑鳩時常在對面的樓頂上,注視我的書房,當(dāng)南風(fēng)翻動我的書頁之時,斑鳩們似乎發(fā)出“清風(fēng)不識字,何必亂翻書”的疑問,這讓我頗為開心,會臨窗向它們投以會心一笑。偶爾我會在窗臺上,撒些谷物,算不上犒賞,聊表鄰里之情而已。
前不久,從寧波來了兩位朋友,陪他倆到淮河路步行街,參觀李鴻章故居,在李府院子里,朋友聽到“tugu gu——gu——gu——”的鳥聲,大為詫異,問道:如此繁華地段,也有斑鳩?我說這有什么奇怪的,合肥城里多斑鳩。不過若要聽得真切,最好到逍遙津,于是一同進(jìn)了公園。逍遙津一直是斑鳩的樂園,在園子里,公、母、成、仔斑鳩,所發(fā)之聲,各不相同。最有趣的,可以同時聽到公斑鳩的“呼婦”與“逐婦”之聲。呼婦是喚妻歸來,至于逐婦,或令妻出窩捕食,或是讓妻遠(yuǎn)飛玩?zhèn)€痛快。朋友感嘆,合肥的斑鳩,還真有講究哩!我說,其實(shí)天下斑鳩都一樣,只是你沒有留意罷了。
昨天去北雁湖,沿著觀瀾路由北向南,此地近郊野,一片清曠,斑鳩之聲,彼起此伏,此時此景,雖一時“茫然不悟身何處”,片刻之后,又清楚感知到斑鳩依舊是吾鄰。
程耀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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