農村在搞大集體的年代,也就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,人民公社沒有改鄉(xiāng)政府,大隊沒有改村民委員會,生產隊沒有改村民小組的時節(jié),每年農村夏收和秋收的季節(jié),生產隊里那種“轟隆、轟隆”的打稻機聲,至今還在我的腦際里回響。
我家住在農村,那時期,我的青少年時代是在農村度過的。記得那時節(jié),每遇生產隊里搞“雙搶”和搶收晚稻的時候,學校就會放“農忙”假,我和班上的同學,都會各自回到生產隊里,參加搶收稻子的勞動。我們回到生產隊里的第一天早晨,生產隊長就會操起“喇叭筒”,把我們叫到隊屋里,給我們分發(fā)鐮刀,并安排當天的農事。誰誰跟哪一部打稻機走,割禾、遞禾把子還是上打稻機,加入男勞力中,使勁踩打稻機,都是由自己決定。
將打稻機踩得“轟隆隆”飛轉,是一種力氣活。力氣小的學生,尤其是女學生,自然都會選擇割禾和遞禾把子的農活。當然,像我那時力氣大一點的男學生,就會被喊去,夾在兩位男勞力中,踩打稻機,不過,我連續(xù)踩了幾天打稻機,感到腰酸腿疼與筋疲力盡之后,便換去干幾天割禾或遞禾把子的活兒。
為了不誤農時,那種年月,生產隊里每年都會搞勞動競賽,看看跟著哪一部打稻機跑的人,搶收稻子的面積大,稻草上的稻子打得干凈,田里掉的稻穗少,不出現浪費的現象。對于勞動積極和農活干得好的人,每年在搶收季節(jié)結束后,都會推薦到大隊管委會開總結表彰會,頒發(fā)獎狀和獎品。可以說,在農村那種你追我趕、熱火朝天開展勞動競賽的激情歲月里,每年的夏收和秋收時節(jié),農村金燦燦的田野上,農人和學生都會爭分奪秒收割。尤其在“雙搶”的季節(jié),農人和學生口渴了,就派人送來一擔涼茶或一擔菜瓜到田間地頭,讓大家吃喝;吃中飯的時分,農人跑回家里,只匆匆扒了幾口飯,飯還在喉嚨里沒下肚,就連忙趕到田里,繼續(xù)收割稻子。
那時節(jié),大家團結一心,勞動積極性極高。在打稻機后面出谷的人,不怕苦,不怕累,動作快速,一擔擔的稻谷經他一弄,挑上肩,走中帶跑地送到了隊屋的禾場上。系捆稻草的人,每系扣一把稻草,就從打稻機邊丟放的稻草堆里,抽出一子,將一把稻草尖鎖牢,整齊有序地頓在田野里。那一件件的稻草把,像一行行站崗的士兵,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,守護著農人的田園。那是怎樣的一種歲月啊,在驕陽似火的搶收中,有人中暑了,就把事先帶來的龍丹丸子和急診水服下,或叫人過來扯痧,就地醫(yī)治;有人割禾時,不小心被鐮刀劃破了手指,就有人扯來一把巴根草,放在嘴里嚼碎,敷在受傷的手指上止血;有人要解手了,就跑到附近的溝渠邊,遮羞地解決問題。
“雙搶”期間,農人與學生披星戴月割禾和踩打稻機,收獲稻子是常有的事。那時節(jié),到過農村的人,經常在月夜里可以聽到田野里響起的打稻機聲。在那種傳統農業(yè)生產的年代,農人們都清楚: 人誤地一時,地誤人一年。那時節(jié),搶收搶種,冬修水利,農村里的農事一環(huán)套一環(huán),不能有半點耽擱。
記得那時節(jié),在每年的秋收假里,天剛蒙蒙亮,田里的稻子還粘著露水,生產隊長就會挨家逐戶地把我們喊去割禾、遞禾把子或踩打稻機。每次當冰涼的露水打濕了我的褲腳和衣袖時,都會使我不禁打起一個個冷顫。“轟隆、轟隆”的打稻機聲響起來后,我們像打仗一樣地忙碌著,全身的熱血沸騰,身體便開始熾熱起來。大家的吆喝聲和打稻機的轟鳴聲,匯成了一支歡樂的勞動交響曲。
時如白駒隙,一晃,四十多年過去了。廣大的農村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農業(yè)生產實現了機械化。如今,農人在收割的季節(jié),采用的全是機械化搶收稻子。以往那種打稻機在我們的視野中已經淡去,打稻機那種“轟隆、轟隆”的聲音,也已經離我們漸行漸遠了。不過,現在回想起打稻機的那種轟鳴聲,還是感到有一種溫馨和懷念呢。
湖南南縣 陳青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