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二,出嫁的女兒要帶著丈夫及兒女回娘家拜年。這是一種很有特色的漢族歲時風(fēng)俗。到了初二還呆在家里,不是無處可去,就是躲避病毒。
蘇東坡在做黃州團練副使的時候是由黃州府代為看管的犯官,越是過年的時候越是無處可去。即便有朋友,誰還能拋妻別子來黃州陪他過年呀?
1081年——元豐四年的大年初二,蘇軾寫了一個著名的帖子,叫《新歲展慶帖》。這是他寫給好友陳季常的一封信札。
軾啟。新歲未獲展慶,祝頌無窮,稍晴起居何如?數(shù)日起造必有涯,何日果可入城。昨日得公擇書,過上元乃行,計月末間到此,公亦以此時來,如何?竊計上元起造,尚未畢工。軾亦自不出,無緣奉陪夜游也。沙枋畫籠,旦夕附陳隆船去次,今先附扶劣膏去。此中有一鑄銅匠,欲借所收建州木茶臼子并椎,試令依樣造。看兼適有閩中人便或令看過,因往彼買一副也。乞蹔付去人,專愛護便納上。余寒更乞保重,冗中恕不謹,軾再拜。季常先生文閣下。正月二日。
用白話文翻譯一下,大意是:蘇軾說:新年未能致賀,這里祝您新春快樂,事事如意!天要晴了,您身體怎么樣啊?近來我蓋房子,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蓋好。您什么時候來黃州?昨天李常來信說,他過了元宵節(jié)就動身,估計月底就到。您也這個時候來吧,怎么樣?我估計元宵節(jié),我的房子還不能竣工,所以也沒法出門,所以就不能陪您夜游了。沙枋畫籠,這幾天隨陳隆船運過去,F(xiàn)在先送上扶劣膏。我們這兒有個銅匠,想借您收藏的建州木茶臼子和椎,讓他仿造一個。要是有人去福建,或者讓他先看看,能否買一副回來。東西請交給我派去的人,他會好好愛護,好借好還。天還冷,請多保重,我這里忙忙碌碌的,就不多說了。蘇軾再拜。季常老先生閣下。正月二日。
信中,蘇軾告訴陳季常,他們的好朋友“公擇”即將造訪黃州,過完正月十五就出發(fā),估計月底能到,蘇軾于是請陳季常到時也過來一聚。
“公擇”就是李常,東坡好友,皇祐元年進士。他是黃庭堅的舅舅。假如不是他的極力推薦,黃庭堅想成為蘇門四學(xué)士之一恐怕沒那么容易。熙寧十年(1077)蘇軾在赴徐州任上途經(jīng)濟南,于李常處見到更多黃庭堅的墨寶,“而得其為人益詳”。
陳季常是蘇東坡的粉絲,也是蘇東坡的好朋友。他年少時,嗜酒好劍,揮金如土,成家后才沉下心來讀書,蘇軾在黃州時與陳季常來往非常密切,友誼深厚。陳季常本人十分好客,他的妻子柳氏柳月娥卻非常厲害。朋友來了,陳季常就以歌舞宴客,把家當成了歌廳。柳氏不堪其擾,用木棍敲打墻壁,大喊大叫,客人尷尬不已,只好散去。蘇東坡作了一首題為《寄吳德仁兼簡陳季常》的長詩,其中有這么幾句:“龍丘居士亦可憐,談空說有夜不眠。忽聞河?xùn)|獅子吼,拄杖落手心茫然。”“河?xùn)|獅吼”這個成語就是這么來的。
茶興于唐,盛于宋。宋代斗茶之風(fēng)盛行,對茶具的要求更高。為了借一副茶臼,蘇東坡在大年初二就寫了這封信,并派專人跑八百里去取。如此在意,其癖好可見一斑。
1081年元宵節(jié)后,李常將從汴梁南下,陳季常將從岐亭出發(fā)。正月尾,聚于黃州,聚于雪堂之上。黃金碾畔綠塵飛,碧玉甌中翠濤起。蘇軾、李常、陳季常三人推杯換盞,綴玉含珠,吟詩作賦。
這是中國斗茶史上最高端的一次對決!
坦 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