枸杞頭,即茄科植物枸杞的嫩芽莖,又叫枸杞芽、枸杞尖。這種枝干帶有棘刺的低矮灌木,每于初春時節(jié),伴著沉雷的召喚,先在細長枝條上支起尖尖的,像小羊羔柔耳般的嫩芽。作為一種上好的野菜,國人食用枸杞頭的歷史悠久。早在二千多年前的《詩經(jīng)》中便有“陟彼北山,言采其杞”的描述。然相對于因藥用價值而廣為人知的枸杞,枸杞頭因多為野生,數(shù)量有限的緣故,使得不少城里人對它們很是陌生。即便在農(nóng)村,也不像上得了筵席,能招待嘉賓貴客的薺菜,枸杞頭通常只在家常便飯中客串。
我首次吃枸杞頭,是工作后到同事小徐家串門。外面雨水滴答,我倆窩在室內(nèi)閑聊,直到肚子咕咕叫,才發(fā)現(xiàn)已過午。于吃飯時,赫然便見桌上有嫩生生的野蔬一盤,形別致、色鮮亮,只是未知其名。
“這是什么菜?”我問。小徐笑笑說:“枸杞頭呀,不知道你吃得慣不。”嗅著那股不停往鼻孔里鉆的清香,由不得我不麻利地搛上一筷,細細地品。需要聲明的是,初嘗枸杞頭的味道并不好,遠不及其香味那般誘人。入口不僅有隱約的苦,還帶著些許澀味,頗有吃藥之感。但當吃到第三筷時,起先的微苦已化為津津的甘甜,混雜著油香,濃郁蔓延在齒間。該種苦后回甘的滋味,好似一個小女子恰到好處,惹人愛憐的嬌嗔,讓人吃過一回再也忘不掉了。
正是從那回起,我平日買菜時,便格外留意起了這清芬爽嫩的春日美蔬。不過,菜販處的枸杞頭,不僅不常有,即便偶爾能碰上,也不盡是嫩芽,往往粗細長短不一,甚至還會混些雜草;丶液,得自己動手整理一下。而每次擇完枸杞頭,指甲縫里都會留下老煙漬般的深褐色印跡。
至于枸杞頭的吃法,其實有很多種。只是大凡料理野菜,為了最大程度保留其樸實本味,盡量用簡單的方式加以烹飪。除了當初那盤讓我念念不忘的涼拌枸杞頭,僅施油鹽的清炒一法,也深合吾意。
面對一盤舉箸欲探的清炒枸杞頭,騰騰熱氣中四溢出一股源于大自然的清新草藥香,真能讓人想起陽光下的碧野。興許是炒菜時,將枸杞貯存了一冬的綠給逼了出來,那油油碧色竟比田間來得更濃更亮。盛在素凈瓷盤中,潔白與碧綠,這和諧淡雅的搭配,簡直絕了!夾上一筷,清炒突出了枸杞頭天然的苦味和微微的涼意,如飲草木清氣。筷子一路下去,辛香繞鼻、甘美爽口間,頓感春天的豐盈嬌美、魅力無邊。
若深究起來,這款貌似伶俐小家碧玉的清炒枸杞頭,還曾奪了不少侯門繡戶的風頭!都t樓夢》六十一回中有一個情景,三姑娘和寶姑娘饞枸杞芽兒的清芬與爽嫩,于是大大方方一擲就是五百錢,交給廚娘柳嫂去采辦。里面提及的“油鹽炒枸杞芽兒”,便是其前身。而如今不少吃膩了寡淡大棚蔬菜的孩童,同樣鐘情于枸杞頭。就像我的一個侄孫,自幼不太喜歡油菜、菠菜的他,唯獨對枸杞頭青睞有加。當然,僅僅加鹽炒來是難以讓這位嘴刁的小少爺多夾幾筷的,通常還會搭配其他一些輔料,如春筍絲和瘦肉絲等。
上海 鐘正和